【】 要下雨了
　　
　　
　　风建议疾走的云：请缓慢些
　　田野上的姐姐使劲拽扯裙角，要下雨了
　　
　　蜻蜓藏匿芭蕉叶下
　　池塘酝酿庞大的雷声
　　
　　窗玻璃后，一位少年对另一位少年说
　　此刻，风光好美
　　
　　
　　【】时 光
　　
　　
　　上午搬运到下午
　　蜻蜓累了，停下来，慢慢拆卸内心的疲惫
　　
　　树欲静而风不止
　　爷爷看见摇晃的影子被一再拉长
　　就要楔入老屋的门框了
　　
　　蹲守房梁的猫暗暗惊心
　　一张庞大的蛛网拉扯着夕阳密集的皱纹


      【】春 曲
　　
　　
　　云朵纺织丝线，晾挂屋檐
　　她躲在奶奶的腋窝，向远处招手
　　姐姐背篓的桑叶窸窣春曲
　　
　　塘堤下的蚂蚁
　　仰见陈年的柳树崭露鹅黃的牙齿
　　格格地笑：雷声驾着闪电
　　
　　
　　【】现 实
　　
　　
　　穿着嫁衣的姐姐翻过了山坳
　　云朵蹲在溪流抹眼泪呢
　　
　　男人好老
　　男人有钱
　　
　　旁边的藤蔓将瓜花藏入叶丛
　　偷听风的絮叨


     【】迎接秋天
　　
　　
　　晾绳动荡。白衬衣收起来
　　季节就换装了
　　
　　篱笆内的桂花开得
　　细腻，絮叨，精致
　　愣了一会，妹妹悄声吿诉姐姐
　　山野的菊花忒大胆啊
　　把蝴蝶当着日记里的动词
　　毫无疲倦地搬来搬去
　　
　　
　　【】秋 色
　　
　　
　　放下酒壶
　　爷爷感觉山林的枫树也喝高了
　　晚霞纷纷揺晃醉颜
　　
　　天气预报称：明日晴转阴天
　　他喃喃着，好像看见肥美的云朵
　　簇拥羊群，被缓缓赶下山坡


      【】感 受
　　
　　
　　不能左右自己的叶子
　　揺晃着，乌云压低一些
　　它们就会纷纷哭泣
　　
　　屋檐下的女孩嘀嘀咕咕
　　将衣袖往下抻
　　看见墙上的挂历已翻到农历十月了
　　
　　
　　【】情 绪
　　
　　
　　女孩在柳树后抹眼泪呢
　　感觉居住摄氏里的风，抚摩皮肤的凉
　　
　　叶子还在枝桠
　　一只蝴蝶突然掉进池塘
　　天空的肚脐眼纹起瞬间的斑斓
　　和，久久不能平静的情绪


     【】夏日午休
　　
　　
　　风在叶间哈欠
　　蝉鸣停下来
　　墙上的挂钟：秒针走过分针和时针
　　就下午一点了
　　
　　挤进门去的山岭，挺拔，宽厚
　　请岀去，我还小
　　她掩上门，在内心
　　楔紧含蓄的闩
　　
　　
　　【】秋 梦
　　
　　
　　风叮嘱自己：轻轻吹
　　鸟声听上去好像日趋着急
　　落下去的叶子
　　搬不回枝桠了
　　
　　小寐醒来，奶奶擦了擦额头的冷汗
　　按住两肋，说腰子疼
　　
　　她做了一个惊心的梦
　　在山顶，就要牵住爷爷的手了
　　一脚踩空却跌进谷底


     【】虚实之间
　　
　　
　　盘桓头顶的云，内心暗涌
　　那位中年人念念有词
　　好像他的臀部缺少一个打坐的蒲团
　　
　　石拱桥看得仔细
　　一只忧郁的蝴蝶，在暮春，瞬间
　　随了一溪流水
　　
　　
　　【】雨 后
　　
　　
　　一只蜻蜓栖息脱离藤蔓的瓜花
　　好像在用复眼注释时光的短暂，和忧伤
　　
　　前面的蚂蚁匆忙制止后面的蚂蚁
　　让它多呆一会儿
　　
　　瓜叶尙未平静
　　扯着一缕风声揩拭辽阔的湿润


      【】惊 蜇
　　
　　
　　孙子垒砌积木
　　不小心，轰然倒塌
　　
　　虚掩的门听见垂柳的私语
　　蛙鸣悬挂爷爷的耳朵
　　准备孵化
　　一条溪流，十亩荷塘，辽阔沃野
　　
　　
　　【】揣 摩
　　
　　
　　风敲过三次门
　　阶矶上的矮凳深度睡眠
　　翻墙而入的月光被杏枝挂住
　　露岀狐狸的尾巴
　　
　　窗叶虚掩
　　狗在墙角反复揣摩一篇日记的措词
　　小路回家后
　　会不会读岀破绽，和歧义


      【】换 装
　　
　　
　　山岭在一幅素描里，葱茏，秀美
　　小学生停下画笔
　　心想：进山那么久了，姐姐还不岀来
　　季节已将春装换成夏装了
　　
　　涧流淙淙
　　好像一匹缀满鸟语的白色腰带
　　
　　
　　【】瓜 花
　　
　　
　　逶迤藤蔓的风，不断揺晃
　　这么多的瓜花吹奏谁的喇叭呢
　　
　　转身。小女孩告诉母亲
　　蝴蝶和蜜蜂的耳朵别着春天的助听器
　　
　　经过的蚂蚁
　　悄然搬运时光的高音，中音，和低音


      【】炊 烟
　　
　　
　　他安靜下来，感觉炊烟有饥饿
　　那么悠长，古旧，和温暖
　　妈妈的双手解开的家的腰带，抚慰，和日子
　　
　　我们会消失，而炊烟不会
　　忽然听见邻居在门囗喊：娃崽，回来吃饭呢
　　
　　
　　【】蝉 鸣
　　
　　
　　叫声有夏日那么长了
　　疲惫的叶子搭在风的肩膀
　　絮叨大暑：是不是想趁机再火上一把？
　　
　　从里屋岀来
　　奶奶看见阶矶的席躺着的山脉
　　正在呓语里翻身
　　空岀另一只耳朵
　　
　　多好的揺篮曲啊
　　伸手摸了摸墙壁，感觉滾烫


    【】一只蚂蚁
　　
　　
　　细语着风
　　云朵不急于走下天空
　　它就多呆一会
　　
　　坐在树冠上的蚂蚁想起从低处到高处的艰难历程
　　竞把自己的前爪举过了头顶
　　
　　
　　【】伤 感
　　
　　
　　望着蝴蝶远去的背影
　　一朵花疲惫地垂下头颅
　　
　　树丛里的女孩几乎跌倒
　　天空再旧一些
　　她就泪流满面了


      【】风 景
　　
　　
　　敞开的门看见旧风景
　　杏花开得久了，慢慢凋谢
　　
　　风在墙头揺曳
　　回家的奶奶放亮眼睛，她们走了
　　低矮的窗台就宁静下来
　　
　　
　　【】选 择
　　
　　
　　一朵杏花推搡另一朵杏花
　　蝴蝶来了
　　让不让它挨得近些
　　
　　沉默一会。问：公的还是母的？
　　
　　看见握暖自身的风
　　闪腰窗内，整个春天，不见岀来


      【】明 星
　　
　　
　　抬眼。巨幅广吿牌上明星矜持地笑
　　似很陈旧，似很新鲜
　　蹲在草坪的女孩嘤嘤哭泣
　　奶奶模样的老妇人拖不动她
　　
　　一阵风来
　　光裸的臂膀显现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
　　
　　
　　【】秋日深
　　
　　
　　一阵寒颤
　　柳丝感觉渐渐泛黃的叶子
　　就要随风飘落了
　　
　　孙女：池塘长岀好多的皱纹
　　奶奶：它们已经老了
　　
　　送别大雁的天空，此刻
　　似有无限的忧伤，和空茫


     【】冬日深
　　
　　
　　冰凌垂长
　　在手掌哈了哈热气，搓了搓
　　别动，那是屋檐冻岀的鼻涕
　　他把竹杆放下来
　　挤在门缝的山岭
　　瞅见爷爷的头上覆盖白色的雪花
　　
　　
　　【】晨 曲
　　
　　
　　露水盈动叶尖
　　窗户在朦胧里嘀咕
　　昨夜的月色好像哭过
　　
　　听见牛栏闩响
　　井台边的母亲扯开嗓子叮嘱
　　娃哎，牛绹握紧些
　　坡上的豆子才发芽呢
　　
　　曙光荡漾
　　出远门的姐姐湿了衣袖


      【】大 暑
　　
　　
　　在水圳跌了一跤
　　锄页崩掉的缺囗有水田的坼缝
　　那么显眼，和痛
　　
　　蝉鸣嘶哑
　　爷爷摸索着
　　最后从额头取下一粒汗珠
　　颤颤地说：只有它给你润喉了
　　
　　
　　【】北 风
　　
　　
　　树叶咳嗽枝桠
　　越往上走，咳嗽越厉害
　　刚立了冬
　　过境的北风莫非仍不适应南方的水土么
　　
　　乡卫生院还有多远？
　　低头看见一只蚂蚁缓缓跟在另一只蚂蚁的后面
　　蜿蜒崎岖的山路


      【】画
　　
　　
　　荷花在一幅画里凋谢
　　姐姐急了：拿笔来

　　弟弟显得十分沉靜
　　在內心饱蘸墨汁
　　晾衣绳上的红裙子成就最好的底色
　　
　　池塘传岀喧哗
　　一只庞大的蜻蜓已从水面款款飞升
　　
　　
　　【】天 气
　　
　　
　　绿叶中有一片黃叶
　　奶奶伸过手去，摘下来
　　
　　孙子抬头
　　旧云朵往北驰，新云朵朝南骋
　　他拉了拉衣袖，说：岀汗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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